蝉时晚雨

摸鱼为主

片段


漫天的大雪。一点点细碎冰冷的雪花,像一块块记忆的缩影,缓慢而坚定将整座城市覆盖,埋入无边无际的苍白之中。似乎整个世界,都在举办一场庞大的葬礼。


李东海像只斗败的狮子一样,趴在地上气喘吁吁,黑色的羊绒外套沾上细雪,脏兮兮的灰尘。


他的对面站着李晟敏,那个温顺如家兔一般的温柔男人,此刻却大口呼着气,双手颤抖,因为恐惧与愤怒而变得疯狂冲动。


"你以为那件事被你藏的很好吗?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吗?"李东海艰难地撑起身子,眉眼藏在垂下来的柔顺黑发里。


大风呼呼地吹过,穿过李晟敏敞着的领口,藏着的秘密被风吹开了表面的灰,这些秘密腐烂成泥,散发一种糜烂的花朵香味来。


李东海直起身子,他甚至还有些站不稳,清秀的脸半明半昧,另一半在被路灯所投射的阴影里,像极了某种面容悲哀的面具。


"当年,林憧瑶逼着你让你离开曺圭贤,放言你不离开就喝下农药,另一方面用你的父亲要挟你。其实她没那个胆子,那杯什么农药,也只是掺了安眠药的白开水而已。可她还是死了,为什么呢?"


李东海慢慢地说,对面李晟敏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。


冰冷的风吹过眼睫,留下细碎的冰霜。


李东海依旧缓慢地、笃定地说道:"那时候被威胁的你极度恐惧,父亲贩卖毒品的事情又被林憧瑶当做把柄,你因为这些压力得了抑郁症,于是趁着她打电话的空闲时间,把她的水换成了剧毒的农药,直到她被你激的全部喝下…"


"…够了!够了!你给我闭嘴!"被折磨的李晟敏眼睛通红,满脸恐惧与痛苦,似乎又回忆起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,全身如筛子般剧烈的颤抖起来。


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。


那记忆就像一枚烙印,狠狠地烙在了心口上,每次午夜梦回,都在他心口长久地发烫发痛。


"我他妈就要说!我就要你自己面对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!——你太狠了,李晟敏。林憧瑶果然死了,但因为杯子上只有她自己的手印,当时又只有你和她在,所以最终只能判为自杀。你报警,作为证人撒了谎,伪造了林憧瑶自杀的假象,你觉得你瞒过了警察,瞒过了家属,也瞒过了曺圭贤和所有人……但你不知道,在那时候,我目睹了你做的一切。"李东海双手垂着,细白的手腕藏进宽大的袖口,却依旧可以在黑蕾丝边里,看到抖个不停的手指。


哗啦啦,夜幕中突然爆出一次灿烂的绽放。有人在放烟花。


那些漂亮的烟花在黑黝黝的夜晚中,急切地想要燃烧自己,撑开一片璀璨,却迅速的转瞬即逝,转眼被吞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。


李晟敏眼前一黑,全身瘫软地塌坐在堆起的一层雪里,他几乎是无力地在地上挪动着身子,两只手放在身旁,手指被冰雪冻得通红。他就像一个落魄的战败者,当所有权力被剥夺时,让人感受到他的茫然无助。


他的手颤抖地穿过软塌塌的雪,摸到一块白瓷碗的碎片。他摸过它尖锐的棱角,连麻木的手指都有些微微的刺痛感。


一束微弱、却越燃越烈的蓝火焰,在他心里咻得燃起。


李东海站着,低下头同情地看着瘫软身子的李晟敏。看着他曾经不惜献出自己梦寐以求考试机会的兄弟,看着站在最深的阴影里,一言不发承受压力的陌生人。


他觉得他的心口好像破了个口子,那些冰冷的风似乎全灌进了那口子里,把他滚烫的热血,一点点冻成碎冰。


李东海轻轻地走过去,蹲在李晟敏面前。他撮了撮自己的双手,尽量使它变得温暖一点。


他拉起李晟敏另一只无力垂着的手,用力地握着,他想让自己蓬勃生长的热度与生命力,注入李晟敏冰凉的手心里。


就在他那句:"兄弟…"快要出口的时候,脸上突然传来的尖锐刺痛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

李东海第一反应猛抬头看李晟敏,却看见对面的人惊恐地望着自己的脸,还滴答滴答流着血的白瓷片,从李晟敏颤抖的手指间,啪得掉到了地上。


猩红而有热度的血,一下染红了一片白雪。滴答滴答的声音,伴随着每一滴血砸在水泥地上,就宛若一个定时炸弹爆炸前的倒计时。


呜咽着的风卷着深海的腥味,还有陌生城市的奇怪味道,在黝黑的夜幕舒展手脚,它把李东海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。


李东海惊慌地捂着自己的左脸,一步步无助地后退,他可以感受到还有滚烫热切的液体,从自己颤抖的指间缝隙涌出,顺着手腕淌进袖口,转眼被衣袖吸干。


皮开肉绽,一道淌着血的伤口在李东海清秀的左脸上无比狰狞。


李东海几乎是眼前一黑,失血头昏后直挺挺地躺进洁白的雪中。他身旁的洁白雪水,霎时融化成一滩骇人的血水。


李晟敏惊恐地从口袋里——摸了几次都摸不到——他颤抖地摸出手机,似乎下一秒手机就会从他手里掉出来。


李晟敏的声音像是撒了一把砂,又宛若即将撒手人寰的病人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遗言。他几次控制住通红的眼眶,不让自己彻底崩溃:"112么……我…我有个朋友…脸被划伤了…很…很严重啊…我在香槟大酒店对面…你们快点…呜…"


他又按下通话栏里最近的一个通话,在电话对面那个低沉声音的"喂"传出来时,他的眼泪就像是突然开了闸门的水龙头,哗啦哗啦倾泻而出。


李晟敏颤抖地爬向李东海,用袖口挡住伤口不断涌出的血液:"曺圭贤啊…你告诉李赫宰…你们到香槟大酒店对面的路口来…你…你救救…救救李东海…是我的错…呜呜…"


此时如果是电影,那么镜头就应该腾空而起,缓慢地无限拉长。李晟敏跪着的身影,还有李东海躺在血泊里沉默的面容。随着镜头的拉长逐渐缩小,直到成为一件精致黑袍上,一块深红色的印记。


你会看见首尔灯红酒绿,纸醉金迷。无数流淌着的光柱像是砒霜,穿透过水泥城市的骨髓。一切人都只是小小的黑点,几个闪动着的红色光斑从远处赶来,几个黑点互相冲撞,保护。


你会看见,镜头转向天空。


黑黝黝的苍穹,像是打翻了的某种名贵的墨水瓶。偶尔才能看见几点星光,如同烟花一般,挣扎着被吞入这漫长的黑夜。


我们如此渺小,微茫,生活在这个无时无刻依旧鲜活的世界里,如同一粒在自我世界里上浮下沉的尘埃,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琼瑶的戏码。我们天真的以为走过了一瞬的黑暗,就可以面对灿烂光辉的未来。


而我们所看见的璀璨,不过是上帝遗落下的玻璃珠折射的小小光斑,如果继续往前走,只能是茫茫的、看不见任何人的黑暗在迎接你的到来。


友情,爱情,祝愿。


忌妒,阴谋,猜忌。


在某种时刻,人本性中深深藏着的后一种,是完全可以叫嚣着将前面的玩意儿吞进肚子里的。但这种复仇似的快意过后,只有无尽的苦痛与愧疚,如秋风一般吹过光秃秃的枝干。


首尔的冬天从未像今年一样冰冷、不近人情。


TBC.


唔是一时特别想写觉得特别带感的片段 旧文 一直屯着发出来润润嗓


没有前文和后来了,如果大家想看我会继续写下去的。


嘿嘿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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